寂静。
寂静。
无边的寂静。
无边无际的寂静中，林早早的心怦怦怦怦地跳着。
她知道，自己能不能跟姐姐们一起进宫，就在皇帝接下来的一念之间了。
万幸的是，虽然宫女太监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瞄着她，可贺光焱却站了起来，带头为她鼓掌。
他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，朝着她道：
“很好。”
“朕长这么大，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诗。虽不是严格对仗，但却是意外地气壮山河。况且，你一个女子，能做出如此气势磅礴之诗，本身就已经比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词人们强了太多。所以……”
“你的牌子便也留下吧。”
幸福来得太快，林早早一时间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。如此一来，她就能跟三个姐姐一起进宫啦！慌得她连忙屈身行礼：
“臣女林早早，谢过皇上，谢过太后娘娘。”
“慢着。”太后突然开口，“你刚刚说，你叫什么？”
突如其来的变故，令贺光焱纳闷地看向太后。林早早同样一愣，不知为何，她突然间有了几分紧张：
“臣女姓林，名早早……”
“竟是个姓林的。”太后冷笑，虽并未发怒，脸色却早已不是之前可以比的。果不其然，下一秒，便听她道：
“户部的人是怎么当差的？竟把一个姓林的放了进来！”
一瞬间，在场诸人齐齐跪地，慌乱、紧张，连大气都不敢喘。林早早更是脑袋懵了一下，整个人都傻了。她随大流跪了下去，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，六神无主。
贺光焱看着台下小姑娘瑟瑟发抖的样子，整个人说不上来的心疼。他犹豫几秒，还是忍不住一掀袍子跪了下去：“母后息怒。”
“儿臣不明白，您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？”
“姓林怎么了？难道姓林就不能选秀了吗？难道就因为姓林，便要被这般对待吗？”他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，“不管怎样，您有气冲儿臣来，别冲一个小姑娘。”
“好！”太后一拍桌子，竟扬手把佛珠摔在了贺光焱的脸上。噼地一声，贺光焱英俊的侧颊便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红痕。林早早一个哆嗦，看向贺光焱的眼神都变了。可她万万没想到，即便如此，少年竟也依旧不卑不亢地挡在她身前，自始至终没有挪开半步。
“你竟然向着她说话。”太后整个人都带上了怒不可遏的威压，“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，你竟敢当众忤逆哀家！”
当众被打，这是何等的屈辱，贺光焱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如何忍得下去？于是索性把心里的想法统统说了出来，再不管什么避不避讳。
“无所谓向谁不向谁。”他道，“若非说儿臣有偏有向的话，那儿臣也是向着真理，向着正义！无论如何，您都不该把气撒在一个小姑娘身上！”
“好，好！”太后怒极反笑，她用手指着林早早，“把这只狐狸精给哀家拖出去，今生今世不许她再选秀！”
“至于你！”她恶狠狠地瞪着皇帝，“回宫，回你的养心殿给哀家思过去！”
……
“哎哎哎哎哎啊啊啊……”林早早被太监们抓着，双手双脚不住挣扎，却还是被扔出了宫，摔了个仰面朝天。她捂着屁股，疼得直皱眉头，好长时间才慢慢坐起身来。
“早早，早早，怎么回事儿？你怎么被扔出来了？”几个姐姐焦急地围了上来，一迭声地问，“怎么样了？”“能站起来吗？”“没摔坏吧？”
林早早看着沈芙冰关切的面孔，整个人都要委屈死了。还没开口，眼泪就先掉了下来：“姐姐…”
“好好好，没事了没事了。”沈芙冰连忙把她抱进怀里，心疼得不住哄劝。慕容依则实在看不下去了，道：
“这皇上什么情况？年纪不大，脾气倒不小。就算是看不过眼，不能直接撂牌子吗？把人丢出来算怎么回事儿？”
林早早随着沈芙冰的搀扶慢慢往回走，还不忘道：“你…你别说他，他人挺好的。是太后…是太后把我丢出来的……”
“太后？”姐妹几个齐齐一惊。
林早早：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好像…是我的姓氏犯了忌讳。太后当时可吓人了。皇上为了护着我，甚至还和她大吵了一架。可是没用，我还是被丢了出来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又有点儿想哭了：“像我这样，不光入不了选，还要被人丢出来的秀女，应该也是头一个了吧……”
“好了，没事儿，没事儿的早早。”沈芙冰道，“好在我们三个都入选了。到时候，你就充作我们的丫鬟，随我们一起进宫。我们姐妹四个，还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“真…真的吗？”林早早有点儿后怕，“可是太后说，这辈子都不允许我再参加选秀。我…我进宫，岂不是又触了她的眉头？”
“我想不会。”赵若嘉病着，但也忍不住给林早早出主意，“今天那么多秀女一起选秀，咳咳…遥…遥遥一见，太后岂能记住你的相貌？不…不过……进宫的话，你恐怕得改个姓氏了……”
“改姓？”林早早思忖道，“我这个名字，还是当年孤儿院院长给取的。如果要改姓的话……”
她看向沈芙冰：“姐姐，我能跟你姓吗？”
沈芙冰：“跟…跟我姓？”
“也…也不是真的啦。”林早早怕沈芙冰觉得别扭，忙解释道，“就…就只是在皇宫里的一个假名而已啦。姐姐…你…你不会不乐意吧？”
“怎么会…”沈芙冰不知为何脸色有点儿微红，“我只是，有些受宠若惊呢……”
林早早听完一把抱住沈芙冰：“我不管。反正我跟了你姓，你就是我亲姐姐了。以后不管你去哪，都要带着我。”
“……”沈芙冰看着林早早，那一刻心下是无比的触动。她好想告诉她的爸爸妈妈，告诉他们她现在有妹妹了。她甚至都想假如还能回到现代的话，她一定让爸爸妈妈收养早早，她们一定会喜欢她的。思绪就那般飘啊飘，终究是飘湿了她的眼眶。她握着林早早的手，重重点头：
“嗯！”
·
另外一边，皇宫，养心殿内。
贺光焱坐在自己的御桌前，盯着桌上的册子发呆。
那是他用来给入选秀女拟定位分的册子。此时此刻，位分已经拟定好了。按理说这件事也该算是告一段落了。可不知为何，他看着那册子，却总觉得空空荡荡的。仿佛这些人都不是他想要的，他真正想要的那个人，压根就不在这册子上。
贺光焱长长叹了口气：“唉……”
脚步声响起，不多时，一个身材肥硕，满脸横肉的太监走了进来：“皇上，太后娘娘传您去太庙问话。”
贺光焱没有回他的话，而是把册子扣上，道：
“就这么直挺挺的进来。怎么，现在连安都不带请的了吗？”
“周殷，不要以为你是太后的人，便可以蹬鼻子上脸了。”
周殷注视着小皇帝的背影，缝隙般的三角眼在那一刻微微眯了起来。但他终究还是退后一步，跪下，道：
“奴才给皇上请安。”
“太后请皇上去一趟太庙，有事要讲。”
贺光焱把册子往御桌上一摔，站起身来，望着窗外御花园里宁静的风景，深吸一口气，道：
“不去。”
“太后说了，皇上必须得去。”周殷道。
“朕说不去就是不去。”贺光焱的手抓着窗棂，几乎在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，“你回去告诉她，朕现在不想见她。”
“这…”周殷道，“陛下此话当真？”
“当真！”贺光焱道，“再问多少遍也是不去！”
周殷默默地站了起来，高大的身形立于小皇帝身后，脸上神色莫辨：“那…恐怕就由不得您了。”
下一秒，贺光焱后颈一痛，眼前便黑了下去。他锦衣华服，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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