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万一…”

    祁修年深吁一气,“万一我终不能全身而退…此刻若能相见一面,也算今生有个交代吧?”

    她同书庆静静来至后院一禅房门前。

    禅房房门紧闭,房内灯火通明。站于门外,便隐约能听见呢喃的诵经声。

    “咚咚咚…”

    祁修年小心地叩门,书庆避退至远处。

    无人应门,诵经声依旧。

    “母亲…”祁修年隔门轻唤。

    “年儿…年儿愿往救民于疫病,唯恐不能与您再见一面。您若…且允年儿进房跪拜、上柱清香吧?”

    房内诵经声止,却也再无他声。

    祁修年会心一笑,眼眶盈热。

    她徐徐退至距禅房房门约八尺的空地处,跪了下来。俯身重叩三个头后,双手合十于胸前,声色哽咽:“年儿有幸,得母亲多年苦修之庇佑。此去治疫,也是生死无惧…”

    她轻闭双眼,一滴珠泪滑落,“年儿虽凡夫肉身,但定为救世尽上绵薄之力。”

    “只望,您千万保重自己…”

    说罢,祁修年再次叩首,俯身久久不起。

    “嗡——”

    “嗡——”

    “嗡——”

    房内三声磬鸣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翌日。

    祁宗杰依约,于酉时将祁修年送至教仆坊。

    坊门前、大路的一侧是四马战车十余辆,数不清的青娥进出、往返于教仆坊与战车之间,搬运着箱箱资物。

    “墨欣姐姐——”

    祁修年与祁宗杰向坊门走时,被椿含高声唤住了。

    “墨欣姐姐。这位公子。”椿含欣喜地笑着,逐一行了礼。

    她未等祁修年开口,转身指向坊门,说道:“姐姐快去找那丘姑姑取一件浅青色绸纱衫换上。我们今日可是要随那主事的官爷、同往斛城的,丝毫耽搁不得。”

    祁修年听后大喜,笑着回看祁宗杰。

    “快去吧。”

    祁宗杰挤出苦笑,轻推着祁修年。

    是捐躯赴难。

    亦算是爱屋及乌。

    “姐姐——记得问丘姑姑领些碱水、素布与针线——”

    椿含扬声喊着,眼神直追那跑远的祁修年。

    祁宗杰对椿含作了揖,道:“这一路,就有劳姑娘多多照顾于她了。”

    椿含得此恭谨之言,羞涩地低了头,轻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她紧抿着双唇,小心地走近祁宗杰身侧,轻而娇声地问道:“公子是做官的吧?与姐姐…是那样的关系么?”

    “她…不。她是我妹妹。”

    祁宗杰微微蹙眉,开始细致地扫量起这位、个头快与他一般高的松瘦女子。

    椿含只莞尔一笑,更为近贴祁宗杰,于他耳边小声说道:“哥哥放心,椿含都懂的。”

    说罢她小退半步,从怀中掏出那个本就属于祁宗杰的锦制荷包,塞回他手中后,屈身行了礼。

    “这…”

    祁宗杰难抑欣幸,压声追问:“你怎么…”

    “嘘——”

    椿含本已走出两步,听声后,回侧半身,一手食指放于唇上,浅笑着低头跑开了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依主事的新安排:

    十四辆四马战车、搭驮着治病资物与一百零九位青娥,于戌时启程,一路往北,去斛城救病赈灾。

    祁修年与椿含与其余一些识字、不懂医理的二十余位青娥一起,被塞进了第十辆四马战车之中。

    “姐姐,我昨夜听说,嘻嘻…”

    椿含与众青娥一道,于这颠簸的战车中,缝着白布口袋。她心喜难抑,与祁修年传着话:“听说那主事的,可是一位温文尔雅、气宇不凡的官爷哟…”

    “是的呀,你不知么?那呀,可是一位昂藏七尺、惊才俊逸之如意郎君呢——”

    青娥们的媚笑,于车中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唯祁修年低头浅笑,继续缝着手中的白布口袋。

    “诶?”

    一位娉婷青娥挤凑了过来,问椿含:“听闻那官爷至今未娶?也不知声誉如何?”

    祁修年闻得此问,警惕地抬了头。

    “妹妹我也是一只耳朵听来的,不识真假…”

    椿含偷瞟了一眼祁修年,才又缓缓继续道:“说那官爷呀…尤其爱马…可这女色嘛,却是近不得两尺呢——”

    “嘶——”

    耳朵里被灌着这么些无端的非议,祁修年分了神,不慎将针扎深入了手指中。

    “哎哟,姐姐,快取出针来,快…”

    椿含忙丢下手中针线,小心地帮祁修年拔针、止血。

    她方才便看出来了,这位识字的姐姐,不通女红。定是还有什么别的长处或目的,才赴了斛城的。

    “无碍的,”祁修年假笑着,攥起方才缝的布口袋,“快些缝吧,这样多的针线活,也不知到斛城前能不能做得完…”

    “你那都了染血了,不中用了的…”

    一个青娥扬声告知。

    “你莫要乱说,好容易缝的,怎么就不中用了?”椿含立即回身娇斥道。

    “哟,你们还真以为是给那官爷选当侍妾去的呢?笑话,一百多位青娥,三个月下来,日日不歇,也轮不着你们呀…”

    “你…”

    椿含扔下手中才拾起的布口袋,抬手就要打那口无遮拦的青娥。

    祁修年忙拉住她,颦眉小声道:“椿含。别。不值当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前边马车里的几个医女说,斛城那病是早就发了的,不过是被那城守死死压着…”

    “对,听说那病也是特别地古怪,见血的伤口就能染上。莫要说一传十了,一传百都是正经的…”

    这两句出后,车中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祁修年低头望着那被自己染了血的白布袋子,一时间恍惚起来。

    见血的伤口便能染病?

    这是何等厉害之病症啊!也不知元平哥哥有没有什么良策…

    莫要等疫病真真失控了才好

    “来,姐姐,你给我。”

    椿含抢过祁修年手中正缝的布袋,几针将染血的部分缝进了袋内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一彻夜,十四辆战车马不停蹄,片刻未歇。

    直至破晓,全队才暂驻于一条小江边上,得到半个时辰的休整时间。

    “哎哟,我这骨头都被颠散了…”

    “你瞧瞧我这…”

    “唉,真是,也不知何时才到…”

    在青娥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,椿含与祁修年两人相伴,蹲于江畔,擦洗着面颈。

    椿含望着祁修年的玉面出了神,不禁地开口问道:“姐姐生得这样美貌,又何苦要来送死呢?”

    “逃命来的。”祁修年瞟了椿含一眼,淡淡地答。

    “姐姐也是逃命?”

    椿含忙张望了四处,小声追问道:“姐姐难道也是从‘地五狱’中逃出来的?”

    祁修年只抬眼看着椿含,没有再接话。

    ‘地五狱’?

    那是什么地方?

    “大人,这是十车的掌事,绵裳。”

    “见过大人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十一车的掌事,应玉知。”

    “见过大人。”

    …

    祁修年忽地听见远处马车另一侧传来阵阵对话。

    她慌忙起身,往马车那侧跑去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——”

    可她赶到时,只见到一群人黑压压地拥围成一簇团,又往车队队首去了。

    像极了群雄逐鹿。

    不,呵,更像是鸡鹜争食。

    元平哥哥,此番虽是为国分忧…可你又何时才能于这片片青云之中,赏见那独一的巫山霞蔚呢?

    “镗——镗——镗——镗——镗——”

    鼓响五下,该启程了。

    “墨欣姐姐?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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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凉薄的金十一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0章·病之秋,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,一本书并收藏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