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元平哥哥——”

    祁修年午后依约,策马来到这南辞都城南郊的草场。

    她于马上、远远眺见那肩阔身健的董元平,着一件靛灰素色细麻箭袖布衫,骑一匹精壮的褐色的颅在草场间奔驰。

    董元平听唤,便勒马、渐停下来,拽拉缰绳,轻夹马肚,迎向祁修年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!”祁修年实在是笑意难掩。

    她怎么都未想到,自己果真还能见到他,还能如此真真切切地见到他。

    “嗯,”董元平腼腆一笑,“今日怎的这样早?不躲日晒了么?”

    祁修年脑袋摇似拨浪鼓。她徐徐闭目,满心感念。

    本还以为,此生再也不能相见、相谈了…

    “怎么了?是哪儿不舒服么?”董元平见祁修年神色大不同往常,跨下马来,拉过她马儿的缰绳,关心地追问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,”祁修年轻噎慢咽,跳下马来,“你带我走好不好?”说罢,她将一手贴放在董元平那拉拽缰绳的手背之上。

    董元平闻后一震,忙抽回了手。他蹙眉,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,又问道:“是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”祁修年颦黛,一时间不知如何与他提起。

    他敢么?

    他会怕么?

    他能带我逃脱么?

    “今日…”不论成败生死,她必要一试,“今日有人向爹爹提了我的亲…我…不愿…我不愿嫁…”

    她这顿挫迟疑,竟也不知是源于怀疑,还是来于无助。

    董元平无言应答。

    他徐徐收了那本凝视着祁修年的眼,转盯望向她那马儿的马笼头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?”祁修年慌了。

    她知道的,董元平心里有她,一定有!

    “我…”董元平渐渐低下头,紧锁眉宇,问得吞吐:“是…是…谁?”

    “是余大将军的次子,余文甚。”

    董元平闻此名讳,立刻抬了头,惊望着祁修年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祁修年一手搭扶于他的小臂之上。

    董元平摇摇头,又垂了明眸。

    他不敢?

    他竟不敢与那人相争吗?

    “哥哥你也要…你也要眼睁睁地看修年去死吗?”祁修年气弱,却已是音伴哭腔。

    “他…”董元平心中思缕成结,万结无序,“我…”

    “带我走——!带我走…”祁修年恳求道,“不论哪里,修年只要同哥哥在一起,便万人难敌——!刀山火海,天涯海角,哪里都可以…”

    董元平虽仍犹豫,但还是缓闭双目、浅点脑袋。

    他了解,祁修年从不是轻易乞怜之人。而今,她话语竟露全骨如此,定是心中满溢焦楚且难以平复。

    “好哥哥,那…那我们何时启程?”祁修年只觉一阵鼻酸,心底泛涌出地阵阵委屈与埋怨相互编缠,似粗粗的麻绳一股,紧捆得她生疼。

    为何,为何她心心念念六年之久的元平哥哥,是这般地窝囊?

    “明…明日吧?”董元平心里是空落无底。

    他怕自己给不起。

    给不起她要的华服金钗,给不起她要的江河天下,给不起她要的此生此世…

    “明日。好。那我们明日…”

    祁修年话音未全,余光便瞥见这朗日晴空中,那长划出的一缕扇形烟路急逐着一团莫名之火,而那莫名之火又疯追着一浑圆如曜日的光球,遥坠向西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!”

    董元平见祁修年神色骤变、僵视远空,便即速转身,朝她瞪眺的方向望去。

    是天石陨落!

    是天石陨落于戍城!

    祁修年记得清澈,那两场噩梦之中,正是这枚天石,勾走了她的元平哥哥。

    不!

    不对…

    日子不对。

    不是今日…

    不该是今日!

    这枚天石,相比于梦中的,早陨足足十月!

    “年儿,”董元平定了神,柔声嘱咐道,“你快先回国公府去。这天石落得蹊跷,只怕是在南辞境内。我得赶进王城一趟,将此事尽早报于王上,请王上早做御断。”

    说罢,董元平转身上了马,稍作犹豫,策马离去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——”

    祁修年追视着董元平渐行逝远的背影,不由地又转脸仰视向蓝空中那一道由天石画出的长长白河。

    这道白河,划开的,仿佛是她的心;指向的,犹如是她的宿命。

    到底要如何,如何才可挣脱这场魔魇!

    当日傍晚,国公府宴厅。

    晚膳。

    祁修年自是毫无胃口的。她乱使着手中的银筷,将食碟中那一小块红枣糯糕夹起放下,放下又夹起。

    祈宗杰见她这般郁郁模样,亦是窝火的。

    “若不食,便离了席去。莫要在这里特作给大家来惹怜惜!”祁国公瞥见了她就生气。

    席上众人听此言,都不时地要多瞟祁修年一眼。

    祁修年正因董元平的轻视,自己与自己闹着脾气,听训后是更不舒适了。她直接放下筷子,站起身来,随意行了个礼,抬步转身,便要离席。

    她这整件姿态极为懒散,就如那秋风拧推了芦苇腰。

    “原先那样多的权贵公子你不选,”祁国公边轻摔银筷,边责怨道,“如今都近四六年华,还能由得你老来挑三拣四的么?”

    “为何不能——?修年是哪里不足以够挑拣夫婿了?”

    “那你倒是得有得挑啊!”

    “我…”

    她明明早便挑好,只是那人他…

    他畏于提起。

    “国公——国公——不好了——不好了——”

    一个门仆急急冲进厅来,便直接跪了下来,险些撞到祁修年。

    “国公,大事不好了!忽得斛城灾报,秋疫袭城——恐…恐有入都城之势,王上急召您呢——”

    “什么!”祁国公拍桌而立。

    同席的国公楚夫人、闵夫人、覃夫人及国公三子宗申、四子宗赫、五子宗世都陆续冉冉起身。

    “爹爹,我这便随您一同进王城。”祈宗杰皱眉,也起了身。

    斛城秋疫?

    祁修年全不记得梦中曾有此事发生。

    “爹爹——”她忙迎上祁国公,想要将梦魇之事全然倾吐。

    祁国公抬手轻摆,示意她勿要再辩。他锁紧眉头,严声嘱咐:“你那些个小女儿家的幽怨,且先放放。”接着又对祈宗杰挥手道:“走,换具服,进王城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祈宗杰作揖。他多窥了一眼那满脸愁怨的祁修年后,紧赶祁国公的脚步,出了宴厅。

    祁修年只伫在原地,愤愤跺足。

    她心中亦有家有国。

    不过这一日之间,两地大灾,是她噩梦中从未有过之情形。

    此刻若是无改今生,她到底该何解这非情非愿的姻结?

    此刻若还于怔忡魇梦之中,她又将何样死去?又终将于何处醒来?

    天意,到底何为?到底何违?

    晚膳因国公离席忽散,祁修年回至屋中,身子懒懒。

    “书庆。墨欣。”她食指抠弄着梳妆台上一支素银阳刻三朵舒瓣紫阳的簪子,“你们去,替我打取些温水来,我要沐浴,解解心乏…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二人行礼而去。

    “元平哥哥,你我明日还…还…有无明日呢?”祁修年为这场殇恋喃喃自语着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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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一本书只为原作者凉薄的金十一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3章·天怒之罚,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,一本书并收藏迫嫁:我救民兴国,还旺夫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